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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扬龙口述史——我的艺术和科研生涯






[日期:2015-02-08] 来源: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全集陈扬龙卷  作者:王文章 [字体: ]



“薄施淡染”技法绘制的《小花瓶》

每一种技法的改进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薄施淡染技法也是在总结前人经验的基础上而得以实现的。后来我以此技法创作出了许多作品,其中《牡丹瓶》《山茶花》《芙蓉瓶》《凉瓜瓶》等作品被中南海紫光阁收藏。渐渐地,大家都开始喜爱这样的作品,我就以带徒弟的方式将这种技法传给后人,徒弟又再带徒弟,这样这种技法就在醴陵得到了广泛的推广。目前,醴陵瓷业中近800%的绘制人员都在使用此技法,几乎所有的醴陵瓷厂都运用此技法进行生产、创作,形成了当代醴陵釉下彩的主流表现方式,为醴陵瓷业创造了不可估量的经济效益。



陈扬龙传授指导“薄施淡染”绘制技法

    数十年的操作经验,我感觉薄施淡染易学难精,绝大多数人只能停留在这个技法的初级阶段,这种技法看似简单实则不然。首先需要对色料的性能熟悉掌握,比如它的聚结力、发色力、乳浊性、高温稳定性等,这些都要用心体会,只有掌握颜色才能把握层次,让色料发出自己所设想的光彩。绘制时必须熟练掌握这种技法,只有在熟练的基础上才能得心应手地驾驭色料,才能生巧,其效果才能妙趣横生。这种熟练的技能一般需要十多年的长期实践才能获得,在细节之处还要靠个人的悟性去灵活把握,这当中也给了绘制者一个自我发挥的空间,应该承认它是一种再创造,好的发挥能将作品升华到更高的艺术境界。

    薄施淡染技法来绘制作品周期很长,加上高温釉下彩的烧成合格率低,往往一个人用一年的时间也难出几件好作品。晚年我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创作与研究工艺上,把这种技法传授给学生。学生们有的能在我的设计上加以发挥,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现在也有人因为薄施淡染可复制性而不认可它为作品。其实薄施淡染这种技法与湘绣的绣工创作十分相似,相同的画面不同的绘制者完全可以得到不同的效果,即便是我自己来完成,都可以有很大的区别。因为再创造是不可复制的。

我以这种新的模式来传承釉下五彩技艺,开了醴陵彩绘的先河,但要得到人们的认同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我想艺术永恒的标准是好,而不是其他,不管采用什么方式来创作,关键的还是看作品好不好,如果真的好,它就能永葆青春,总有新意。好是最重要的,如果创作出来的东西真的好,它就一定符合这个民族整个的审美标准,符合大自然的根本规律,能打动人,感染人,而不是简单盲目地去追求名家之作。我相信总有一天,这种形式会得到社会的认可。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原料是产业发展的根本,而燃料对窑内气氛的影响也是非同小可,从开始烧柴到烧煤(固体燃料)再到烧气(气体燃料),窑内气氛产生了很大变化,对釉下彩的颜色烧成及器型变化影响颇大。因此,在原料的选择和燃料的使用上,我大胆地进行了多种尝试:

其一,醴陵瓷业一直以来依靠外地泥土作为原材料,为开发醴陵本地泥土资源,我于2010年多次下厂配合研究,现在本土泥料资源已投入生产,协助解决了部分资源问题。以前的泥料含铁量高,瓷质偏灰,现在材质的含铁量用科学的方法尽量减少,泥料的纯度提高了,瓷质就偏白,因此色彩看上去更鲜艳。

    其二,釉下色料本身以前的纯度不高,也是通过提炼,减少杂质,发色就明亮了很多。釉下五彩,原来指5种基本色,通过反复的实验,5种基色相对稳定后,可以调配出很多比较稳定的复合色,因此色彩上也从原来的五彩变成了五彩缤纷。

    其三,色彩受窑内气氛的影响很大。从前我们祖辈用柴窑,温度只有1250℃左右,升温曲线也不很稳定,所以同样的色彩烧成的差别很大。近十多年来通过改进煤窑再到气窑,除天气情况外,升温可以得到较好的控制。如果泥坯在窑内位置摆放得比较合理,窑内的气氛就会比较好,烧成的瓷器显色也会较明快稳定。

    随着原料、燃料的不断改进,现在的醴陵釉下彩的制作就很讲究了,材质的含铁量用科学的方法尽量减少,釉料多是始熔温度较高、表面张力较大的长石釉,颜料发色更稳定,比传统的石灰釉白度更高,釉下色料的艳度也有了明显提高,装饰效果更加清新明快了,烧制的温度也由原来的1250℃提高到了1400,瓷质更好了,坯体也比以前更薄更均匀了。

   


陈扬龙与原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陈若菊教授探讨陶瓷制作技法

陶瓷是一个整体,材质、器形、工艺、装饰都较完美才能算佳作,因此我很注重成型工艺。以往都认为注浆成型是批量生产的一种成型方法,对它的质疑之词也很多。就此我也请教过清华大学陈若菊教授,她认为注浆是一门优秀的成型工艺,最古老的青铜器也是浇铸而成的,它同样记载了文明的传承。我的看法是:如果这种工艺有其不可替代的优点,能帮助我很合适地表达出我所追求的效果,不管别人有没有这样做过,也不问这样做是不是很艰难,我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坚持下来。

    艺术是诉诸感情的,艺术的价值是传递一种感动,因而不能简单片面地分析哪种体裁是否有价值,哪种方法是否高贵一类的事,关键是结果好才是好。釉下五彩瓷质细腻,用布料来形容就像丝绸。如果在丝绸上镶嵌厚重的地毯装饰自然很不协调,然而很少有人会从整体上去认真考虑瓷质与装饰、材质的统一。

    目前,大家很推崇手工拉坯,毋庸置疑它是数千年传承下来的一种老而优秀的成型方式,但其也有存在的不足。由于手工拉坯时泥料的分子排列不均匀,影响造型线条的流畅,表而摸起来会有凹凸感。加上大件的器物一般需要数段拼接,在接口处也容易出现不平整的现象,且坯体一般都较重。

注浆的优点在于通体均匀且能做出大件薄胎,利用它不可替代的特点,十多年来我对它也进行了全面的研究,也由于在上海汉光的那段工作经历,让我肯定注浆成型完全能运用在釉下五彩的高端艺术品中,它能更好地表现釉下彩通透细腻的材质美感。

这些年我也从全国各产区选择原材料不断试验,从色泽、纯度、成型率上分析挑选,根据其特点进行辅料添加,调整原料配方,再用手工进行制模,不断调整泥浆比例……一边进行大量的试验工作,一边不断总结,克服困难,希望能达到类玉的追求。

   


通过注浆成型制作的作品《小兰草瓶》

当然,注浆成型也有它的缺点,因为坯体含水量高、密度小、收缩大,所以烧成时容易变形。近年我设计了一件28厘米高的《小兰草瓶》,第一次做出来850克,坯体有点重,后来希望能把它做得更轻一点,可是越薄越变形,反复试验了半年,不断在工艺中进行调整,现在减去了250克,再用手工修坯,出来的成品率还是很低,但用注浆工艺做出来的这种通透的坯体却能将兰草雅逸的气韵传递出来,使它能展现出一种整体美。

    当然不是每件作品都一味的追求轻薄,不同造型、不同题材我们用不同的成型工艺来体现。应该肯定,注浆它不是一种简单化的工艺,只有深入进去的人才能体会里面的艰辛,而在这种成熟的工艺上,每获得一点点的进步都不容易。

可以说,注浆成型是因时代发展应运而生的。良好的工艺其实是进步的象征,使用工艺也是人类优异的天赋,我认为,工艺形式也应当扬长避短,与时俱进,我们完全可以用时代工艺记载文明的传承。

    三烧制的探索

    醴陵釉下彩的三烧制是其精工细作过程中的一个环节,三烧制一般是指泥坯经过800℃低温(烧制时间一般是5个小时)烧成素烧坯,喷釉之前再烧一遍,还是800℃,这就是二烧了,最后再喷一层透明釉,再次烧制,这次不再是800℃,而是1380℃-1420℃高温烧成,称为三烧制。解放以前,是在素烧坯上作画,解放以后逐渐改在釉烧坯上作画。烧好的瓷器难免会有各种不同的瑕疵,比如说釉面缺,就是缺陷、经过补瓷后,再放进窑炉中还要再经过1380左右的高温(如果是小件,大概烧制10个小时左右;大件11个小时左右;超大件14个小时左右)烧制,一件釉下五彩瓷才算烧成。有时候由于补瓷一次补不好,要经过2次甚至多次补瓷,每补一次瓷,就要经过1380℃高温再烧制。所以,有时候一件作品要经过4次,甚至更多次的烧制,但是一般最少要烧3次,因此通称为三烧制。现在许多高档釉下彩作品都要靠多次烧制来完成。

    我的艺术室主要采用四烧制,即第一次用800℃-900℃的低温将泥坯烧成素坯,增强坯体强度,然后施釉再次煅烧,再用陶瓷颜料在釉坯上作画,画完后再上釉,而后入窑用1400℃左右的高温进行第三次烧制,出窑后对其进行校形、洁面,然后再次入窑用高温炼出。有时,为了确保个别高档制品所要求的白、润、透、薄,还要进行第五第六次的烧制。之所以这样折腾,首先是因为瓷质对高岭士的要求极高,一般材质黏性弱,在创作过程中可塑性极差,生坯上水易溶,上手易碎,稍大点的制品即无法操作。而低温煅烧可增加泥坯的强度,索烧坯施釉后,需再次低温煅烧,因釉下彩的着色剂是颜料颗粒与水的混合物,这种混合物附在坯体上,需坯体吸收水分、颜料颗粒多次沉淀后才能出现层次、深浅等艺术效果,而未经煅烧的釉层颗粒则会因无法承受水分的反复吸收出现问题,影响产品效果。1400℃的高温焙烧是制作完成的必需阶段,高温烧制时会出现无法预料的问题,这些问题经过修补后需要再次高温烧制来完成,有时甚至需要三四次高温烧制才能使作品完美。釉下五彩瓷每经过一次高温颜色及造型都有可能发生变化而报废,故每烧一次,就要多承担一次风险,因此称其为火中取宝一点儿都不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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