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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扬龙口述史——我对工艺美术的几点看法






[日期:2015-03-03] 来源: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全集陈扬龙卷  作者:王文章 [字体: ]


2011年陈扬龙参加文化部举办的“薪火传承非遗展”时与观众交流

用陶瓷语言来反映陶瓷的文化

    随着信息的开放、交通的便利,各个地区文化在交流中互相影响,陶瓷艺术同样如此。我们应该考虑如何吸收姊妹艺术的精华,把她引进来,融进去,丰富自己的特色。但这一过程要注重吸收而不是改造,不能邯郸学步,忘了自我。应当用陶瓷的语言,来反映陶瓷文化。

近些年来,醴陵也开始出现很多模仿照片、模仿国画的作品,而忽略了造型设计、制瓷工艺、装饰风格等陶瓷元素,以瓷当纸,一个瓷盘就是一张复制的国画,我认为这种方法偶尔尝试一下是可以的,但要以这样的路子走下去,不仅会丧失陶瓷原有的特色,更会最终失去工艺美术中最宝贵的创造性。

2008年,陈扬龙与世界著名摄影家陈长芬在一起

    釉下五彩因为有独特的工艺,才得以在艺术殿堂中占有一席之地。老一辈的艺人们将工艺与绘画相结合,与中国画始终保持一种借鉴而不同化的距离。

之前《广州日报》的一位记者看到作品《冰清玉洁瓶》时同我探讨一件陶瓷作品如何才算好,我的看法是陶瓷是一个整体,作品要能体现造型美、材质美、工艺美和装饰美才能算是一件优秀的陶瓷作品。如果不能做到艺术与人的高度统一,就要加强自身的修养。

《冰清玉洁瓶》是我和清华大学教授杨永善老师第二次合作,这个造型器身上部呈柱形,微鼓,底部扁大丰满,给人以稳定优美的感觉。由于造型很独特,我尝试过很多题材,但都不满意,最后才确定画水仙。作品整体像一钵水仙,与器形结合得比较好,也得到了杨老师的肯定。

陈扬龙作品《扇形牡丹》

拿烧成来说,釉下五彩的烧成温度是1380℃,是目前几大窑口中最高的。温度越高,它的风险越大,20世纪六七十年代只有近30%的合格率。大部分釉下五彩只作为国家领导人用瓷和出口瓷,所以很多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见过醴陵釉下彩。目前醴陵瓷基本采用传统的“三烧制”,一次低温两次高温。2008年我在自己的工作室开始尝试“四烧”,增加一次800℃的低温素烧,这样处理有3个好处:第一,增加了坯体的强度;第二,在坯体有问题的时候可以及早发现;第三,由于两次素烧后,坯体更干燥,能吸附更多的釉料,釉的厚度就会增加一些,釉而更润泽。

陈扬龙作品《描金牡丹挂盘》

后来我的同行好友佘华到工作室来看我最近的作品,他问我:“我们用的同样的泥巴,你怎么能烧得那么润?”我跟他讲我用的是“四烧”。他感叹:“你还是那么执着,我们这辈人都在退步,只有你一个人在进步。”

2008年我来北京参加香山会议,我向张守智老师汇报我的一些研究计划,我跟他讲我要怎么搞,他不赞同,他讲:“你有几个亿啊?你没有钱,不能搞。”我说:“没关系,我慢慢搞。”过了三年,再见面时,我请他看我最近的作品,他竖着大拇指说:“好!”开心得不得了。

陶瓷是工艺美术,工艺美的体现是十分重要的。而这种工艺美需要我们在长期的实践中不断地在工艺中磨练、总结,需要自己慢慢领悟,而“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17岁时我在老师的帮助下完成了“以印代画”的工艺革新,也开启了我对釉下五彩50多年的工艺探索。这个过程需要有一种执着,一种献身精神,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孤独和寂寞,还要经得起一次次失败的打击,这种艰辛和苦处在遇到有所收获时,那种喜悦也是常人难以体会到的。也正是这样的艰辛过程,才能造就自己。在此,我也希望年轻一辈能沉下心来在传统中学,工艺中练,不要去照搬仿造,用自己的诚心创作出时代的佳作。

必须从整体上理解瓷器之美

理解和欣赏一件器物,需从整体人手,将材质、器形、绘工,乃至配料、烧制等视为一个整体,去品味瓷器之美,釉下彩装饰艺术必须将材质美、工艺美、造型美、装饰美等集于一体,从中展现创作者的美学品味和文化修养,同时将生产过程、烧制技术等纳入其中来共同考量。

陶瓷的装饰形式是多种多样的,诸如青花、粉彩、古彩、唐三彩以及广东的广彩等等,釉下彩绘也是一种陶瓷装饰。这个瓷器是美的,首先是它的材质要美。第二个呢,器形美。第三,装饰美。第四,是制作工艺的美。瓷器比较精细,什么地方都是精工细作,这样几个东西配合起来才是一件比较完美的陶瓷艺术品。现在很多人观念都有偏差,他只看画得怎么样,只要是名家画的就是好东西,真的是这样吗?陶瓷是一个整体的东西,不是单一的某一面。看了这件作品你喜欢,拿回去你摆在家里面,要慢慢去品。这个东西是真的好啊!好在哪里?是色彩好?或者是纹样好?或者是哪方面好?总之,要表现出陶瓷文化。

瓷器的艺术张力是建立在工艺之上的。在时下的陶瓷界,常能听到这样的声音:“我这件东西画工精良,同时较之普通国画还有一道烧制程序,难度更大,耗工更多,国画可以卖出如是高价,我这件瓷器更应高上加高!”真的如此吗?陶瓷较之其他艺术品种的美

感,首先在其材质的多样性,是一种不同的艺术载体。匠人的腾挪辗转,皆于这一材质之上完成,服从于它的特点,不断强化它的表现能力和独有的韵味。忽略了这一点,即便画得再好,如果不能与整个瓷器工艺相结合,也是功亏一篑。

2011年东京艺术学校教授及代表团来访

一件瓷器作品,就是一个完美的陶瓷工艺整体,所以我特别强调团队合作和群体智慧,虽然人们把“薄施淡染”当成是我的招牌特点,但我却一再强调,那是集纳了众多前辈艺人和同行的智慧而出的成果。醴陵釉下五彩瓷包括制泥、制釉、成型、彩绘、烧成工艺等72道工序,必须靠团队,它不是一个人的成就,是大家的智慧,必须讲究团队精神。从成型开始,到绘画、构图、颜料的使用、分水、工艺操作、烧制等等,无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烧不成一件好作品,若其中一人失手,其产品不是报废也是次品,因此行话讲:“一个人做不好,但一个人搞得坏。”每一件完美的釉下五彩瓷都蕴含着高度的群体智慧之美。

《小菖兰瓶》这件作品的造型是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陶瓷艺术系教授杨永善老师设计制作的,它以变化的曲线构成柔和而饱满的瓶体。我一见到这件器型时就很喜欢,因为这个造型确实非常美,很难得。如何将釉下彩的装饰与器型完美结合,使它成为一件能拨动人们心弦,引起共鸣的艺术品,对我来说是一次挑战。这个造型放在我的书房里,每天我都会看看它,一放就是两年。后来有一天突然想到画兰叶,就想以兰喻君子之德,以淡彩画叶,重彩画花。兰叶的线条健美俊秀,富于变化,但若以写实的方法来画,没有新意,也很难打动人,于是试着用粗细变化、条条相互交织的线来分割画面,以装饰性的陶瓷语言与造型相结合。应该说这件作品是在一种诚恳的心态下完成的,整个作品除了原材料配方调整、装饰与造型的结合至关重要外,且生产过程、烧成技术等也不可忽视,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不会有这件作品的诞生。

作品《春色满园瓶》收藏证书

作品《国色天香瓶》收藏证书

我这辈子做了四件事:学习、研究、创作、传承

几十年过去,回顾这一生,我是伴随着醴陵釉下彩的挖掘、恢复、发展、普及、提高这样一个历程走过来的,艰苦曲折,确实不易。在这样一个集研究、实践、学习、创作为一体的特殊环境中,我由一个普通的陶瓷装饰工作者逐渐走入了艺术领域。

历年来我重点进行工艺研究的同时,也创作了大量的作品,获得了各种奖励,部分作品在英、法、比利时等20多个国家展出,并被人民大会堂、中南海、国务院、中国工艺美术馆等单位收藏,曾担任人民大会堂《缠枝荷纹餐具》的设计,参与了国家“三馆”用瓷和毛主席生活用瓷的制作。1米大挂盘《秋艳》被陈列于北京人民大会堂;《凉瓜瓶》《芙蓉瓶》《牡丹瓶》《茶花瓶》《国色天香》《春色满园瓶》《牡丹四件套具》等7件作品被国务院选为中南海紫光阁收藏瓷及中央领导办公室陈设用瓷;作品《盛世牡丹瓶》由湖南省人民政府选送台湾亲民党主席宋楚瑜先生;《百年好荷》被台湾马英九先生收藏;《小菖兰瓶》获得两个国家级金奖,并被台湾星云法师收藏作品《豌豆图》参加2010年文化部举办非遗日——“巧夺天工”展,获专家好评并被中国工艺美术馆收藏;作品《何荷瓶》被中国邮政作为邮票收录;部分作品载入《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精粹》《中国陶瓷全集》《中国工艺美术陶瓷珍品集》《世界陶瓷艺术家作品精粹》等典籍。

1964年作品《缠枝荷纹餐具》

我始终认为,注重文化是保护与发展传统工艺美术的关键环节,作为大师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不但要传承技艺,还要关心行业的发展。醴陵釉下五彩不止是醴陵致富一方的法宝,更是弘扬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

为继承、发扬釉下彩,我仍在不断探索、追求,希望和大家一起,磋商探讨,共同把陶瓷事业推向一个新的顶峰,为弘扬我国陶瓷文化作出应有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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